上周华语独立的几张重磅发行里,西红与 CNdY 的合作或许让许多人感到意外,对华语 Abstract Hip Hop 的进一步扩容以及中文电子音乐对新鲜气息的兼容尝试,都让《荆棘拳》成为上半年至今的重要发行,也是令人好奇的一张发行——本期 UPEE 有幸邀请到西红和 CNdY,讲述《荆棘拳》的幕后与他们的音乐想法。
UPEE:西红与CNdY分别是嘻哈与电子两个领域之中的创作者,可以分享一下你们认识的契机,以及如何想到一起制作一张 EP 的?
CNdY:我记得应该是在23年初,我们正在陆续制作《返航》这张专辑的demo,其中有两首demo在制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说唱的段落在歌曲里面出现。因为我们在喜欢bass音乐的很多年里,都在听的一个英国团队Ivy Lab的歌曲。他们自始至终都把黑人说唱的根源和他们的音乐结合起来。所以我们也一直希望能有类似的尝试。
但是天然的我们对说唱的了解还很浅显,自己去做自己去唱明显就会非常业余。于是萌生了去找专业说唱音乐人去合作的意愿。
当时我们听了很多音乐平台上年轻说唱音乐人的作品,偶然看到了海鲜市场,听了《波波沙!》这张专辑,立刻对其中一首《豹纹》的表现印象深刻,西红在里面的犀利演唱和flow编排与律动强烈的bass beat非常融合。其中有一句:我玩Grime,告诉你 中国没啥人玩!我当时听完就乐了,绝了,行!我来跟你玩!
于是当时私信了西红加了微信。了解之后非常惊讶当时还只是高中生的他能有如此多的说唱经验和写作能量。他在听了我的demo后也表达了浓厚的合作兴趣。于是正式的合作自那时开始。
最开始的合作只是从《荆棘拳》这一首歌进行的。从没有想到最后会呈现一张EP那么多的歌曲。我本身觉得西红对于说唱音乐创新的欲望也在促使着我给予他不一样的编曲材料的不断尝试。
西红:对,反正就是说我和焦雷出完《波波沙》之后,姚老师自己私信加的我。还有那时候我刚好把我私信打开了,(我有半年的时候都把私信关着呢)我就说好就加了一下儿,因为没有什么跟制作人专门合作的经验,我好养活,给啥我写啥。正好是我从小就挺喜欢这种电子和说唱的配合的,因为电子和电这个概念对于地球上生物本身就特酷,什么生物电、交流电,他是一个本来就特别虚的却很有爆炸性的东西,放到音乐里也是一样的。所以电子说唱这东西肯定就是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我觉得必须得做。然后他跟我说,好像是要跟我做一整张的东西,我就觉得肯定没问题啊,正好我当时发歌又没有安排,完了之后这伴奏质量也挺高的,我就觉得可以挥霍一下我的黑暗想法。
UPEE:《荆棘拳》的客座阵容几乎囊括过去一年中文说唱里令人印象深刻的音乐人,从《飞燕惊鸿》的popogo,《怎么老是你?》的PiNkChAiN,《City is vast》的EVEN,以及《出土》的包涵。包涵和西红在以往就有几次合作,剩下的几位又是如何把他们一起邀请到这张 EP 之中的?以及你们的合作模式是什么样的?
西红:第一个合作的就是popogo。我当时就是听了他那张专辑之后,我就觉得这个东西太摇摆了,跟我朋友们疯狂安利。因为其实我对于《静YES》这首歌不是特满意,他写出来之后让我对于flow的处理方式有了新的认知,反而显得我有些小呆。找他合作的原因是当时我就脑子一热就找他私聊了,我经常干事就脑子一热,也是因为我看他网易粉丝没我多,我就以为他是一个咖位稍小的哥哥,但是后来发现其实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粉丝数量太多太多了。包括后面越跟共同好友聊天越知道人家的积累和尤其对于英伦方面的见解很深刻,是我的榜样。非常推荐《FLY ME HIGH》,想妞的时候可以听。
第二就是PiNkChAiN红粉链人。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开始听他的歌的,因为有些人的歌就是特奇妙,你一开始听会觉得乱,会觉得太神经了,但是却越来越忘不掉,魂牵梦绕着你,他就是这样的。当时我做出来这首歌发了先行的时候,怎么听着不满意,是因为后面这段还有很长的留白必须得填满,否则就和主题不符。然后就想着当时听过他一个自由爵士(Non-Confined Space---Steely Dan III feat. - PiNkChAiN & Tender G)说的是一个天花乱坠。但是看他都和熊仔合作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每天很忙的嬉皮star,我就抱着试一试和不会被回复的心态来找他。当时其实是想找他单独做一首歌的。我就给他发了一个Instagram消息,发了《秽语综合症》和《慈善套餐A》,谁知道2个月之后才回我说可以,挺喜欢《2seater》和《我爱学习》的😂,很乐意合作,我就把这首发过去了,觉得这首歌正好缺人,他肯定能拿捏一下。然后他就陆陆续续花了5个月还是几个月做出了这个惊艳之作。
我找EVEN是因为《大船》那首歌写的是特别复杂和密集的,我就想找一个人来中和一下,包括写点英文,多装逼啊,好多用中文说唱的人都有母语羞耻。虽然我没有,但是我很乐意在里头加一点洋文,也因为弟弟英文比我说的好啊。我一开始让他放在中段,感觉不太好听,也就是太散了。我就找了包涵,我和包的合作模式就是说,谁写不下去或者谁缺东西就互相丢,然后他在中间写完了之后我才接的。后面让老姚把伴奏改了一下,让他放到后头去,感觉要飞升了(我接的真牛逼啊),这种年轻的未成年的声音比较空灵呢,和很有结尾感呢。
还是想提一下我的创作思路,就是一旦在自己的项目里,我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写完整首歌的,但是在这种陆陆续续找别人丰满我的歌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些时候其他rapper一张专辑里合作嘉宾特别多的原因并不是故意的,慢慢能找到很多合适的。我觉得自己喜欢这样的成品,更多是自己技术的体现。
UPEE:对于 CNdY 来说,《荆棘拳》有与去年《返航》专辑截然不同的色彩,也似乎比乐队以往作品序列之中的音乐更硬、更尖锐,制作《荆棘拳》的过程中是什么样的感受?
CNdY:其实《荆棘拳》的创作对CNdY来说算是一种回归内力的过程。在CNdY多年以前的专辑中其实透露了很多Bass类音乐的创新尝试,总会有一种偏黑暗的力量和扭曲着不断变化的感觉融在里面。近几年因为乐队的歌曲内容的需求,逐渐把这种偏执一点的元素进行了很多收敛。而和西红的合作,恰恰让CNdY的本质得到了一次释放。
而西红对于专辑中歌曲的类型也有着很多风格上尝试的想法。他经常会提出想要创作的大概风格类型。而我去实现它。但我在实现某些特定风格音乐的同时,总是会想去破坏这种风格,用更多的变化、更Lofi的声音去撕裂原本风格的固有状态,从而创作出一种新的感觉,来刺激西红给予更为大胆和有力的说唱写作。
UPEE:就笔者的听感来说,《静YES》作为先行曲目与在《荆棘拳》之中有不一样的效果:作为先行曲目收听时更注意到嘻哈与跳舞音乐的融合,产生了很多流派融合可能性或者实验方向的预期,而在 EP 之中被带上了更多的情绪,也就将注意力进一步转移到了表达上。为什么会想到把《静YES》先发出单曲,以及你们觉得在这次合作之中感到惊喜或意外的地方有哪些?
西红:很简单,因为我好多朋友都跟我说过一点,就是说你写歌太脏了,或者你写的这张太实验了。所以众口难调嘛,这种节奏强烈的肯定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发《静YES》的前后,也是我在海外赛区试着争夺前五后面被“安排”的时间段,当时我就唱了三遍,发现大家都还蛮喜欢的。你懂吧,就是那种班里同学会特地找你要这首歌,感觉还挺不错的,像个大家想象中的rapper,虽然这首是那种个人来讲刻板印象上比较俗套的歌曲风格。其次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前后,我周围很多人都在试这种英伦的风格,包括车库,包括house说唱,我就觉得我应该追上这种潮流,这也是没有追随drill大流后的唯一一次跟风。
这个合作的惊喜和意外就在于我俩都特省心,我觉得最大的惊喜就是姚老师这个人的出现,因为按理来讲他其实是和我爸一个时代的,如果四舍五入的话。但是我们沟通的方式就也很像我和我家里人在沟通,就是经典的需要什么东西就说一声儿,哪里需要改就说一下,延长什么就说一下,但整个过程里却是平起平坐的。其实我们从头到尾还是没有聊特别多的走心坎儿的,因为我们都对彼此保持自信。这也让我在这个年纪的、有家长这个身份的一个另一位成年人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省心。俩不同世纪出生的老中能这样还真挺难的。
UPEE:此前很多抽说会产生“碎片化”的印象,但《荆棘拳》在 7 首歌之间反而有统一又连续的叙事感,可以分享这张 EP 是如何被创作出来的吗?
CNdY:这张EP在创作的过程中,其实经历了很多demo的筛选。我提供给西红的歌曲有非常多的选择。但西红其实对于歌曲的筛选是非常严格和感性的。每首歌曲必须给予他一定的情绪共鸣才能让他异常迅速准确的创作出说唱的文本。虽然7首歌曲的编曲手段和风格都有所区别,但其中的文本和情绪状态的一致性是这张EP的关键。
西红:他说的很对。这个东西其实没有办法很系统的跟你讲,但是我能做出一个比喻就是:会有一种闪回。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或者我在街上能闻到熟悉的味道,比如在纽约闻到一些香味,会觉得自己像回家了一样;有时候形容自己幸福的感觉,会用我第一次玩《奥拉星》这个游戏的感觉来形容。他更多是这个东西对上味了,我会直接把它铲出来,就像有些人拉屎必须得抽烟一样。我尽力去讲的话可能就是我的个人经验决定的,打个比方:有个比较好玩儿的一点是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潜意识,如果我看不起一个事儿,或者我讨厌一个人在写歌的时候,我是肯定会写出来的,即使我没有特地要干这种事儿。在写这张专辑的时候,创作时间横跨了我的高中IB大考和大学的第一年的上半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听着有一种故事感,是因为我在这种时间经历了很多不同的文化差异和世界观建立(操蛋事)。还有就是脑子真不好,所以写的比较碎片化。
UPEE:听完《荆棘拳》再回顾西红之前的《波波沙》《慈善套餐A》和 CNdY 去年的《返航》,实在不难察觉到变化,也更让人好奇你们之后的方向,在未来还有怎样的创作计划?
CNdY:我们在23-24年经过连续不断的创作和合作,已经出版了一张全长专辑《返航》和7首西红的合作专辑《荆棘拳》,基本已经可以表达出这两年在创作上的一些理念和学习到的内容了。在24年的后续我们想再继续沉淀一段时间,不论是技术尝试还是艺术内容的感知上给自己一点空间。希望在24年底和25年再继续创作新的一张专辑。也想把音乐上的内容带到下一个阶段旅程中。
与西红的合作应该不会仅此一张EP,我们在之后的时间有好的契机,还会再看会否有更多好的想法来促成我们创作新的作品。在传统意义的说唱与电子结合的大环境中突围出来。
西红:说实话,这张专辑确实没写够,但是我肯定得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后续必是会有合作。我得慢慢的试着写,因为暑假有差不多3个月。我想的后续计划就是跟目前尽力展示给大家的人设一样:就是什么风格都会是一点,不仅仅拘泥于一种,但也不会忘记感恩和重复之前的美好体验。能够透露的是还是会有《慈善套餐B》,团队专和小众宝藏说唱。
UPEE:在地下嘻哈音乐的现场场景之中,嘻哈与电子的融合也一直存在,CNdY 与西红在未来如果可以将《荆棘拳》放在现场,你们期待可能会做出哪些不一样的东西?
CNdY:我们还没有聊过这种可能性。现场音乐的魅力在于表演时候的很多不确定性,还有很多只有现场才能感受到的表演情绪。我的想法是在优秀的作品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可以以一个大编排的电子乐队形式与西红在大舞台把歌曲带给观众。当然对于歌曲的编曲和演奏方面也需要经过现场音乐所需要的感觉进行调整。到时候在现场会有更多的实时演奏与西红的说唱进行情绪上的对话。
希望西红的歌曲能出现在大舞台。相信他对于歌曲所能呈现出的能量是很巨大的。而且。绝对独特。
西红:我经常听那些帅哥说有现场乐队伴奏就是不一样,我也想试试;但更多的是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因为这多装逼啊。我稍微弹几个音或者我去搞点管乐勉强能抗衡吉他男的魅力罢。视觉冲击和形式主义绝对是刺激观感和感官的好办法。细致来讲,我也会更注重我的肢体协调度和学习舞蹈和姚哥努力当上说唱双冠王。
编辑:石田吉藏